蔡一鸣：收藏家都是自私的

体会员同意，新会员方可入会，即便有一位会员不同意，就没有办法请他参加清玩雅集。二、清玩雅集的会长两年一任，不能连任。清玩雅集到现在已经走过22年，到2014年底现任的第11届会长就退下来了，由第12任会长接任。

在清玩雅集成立之初，我当时倡议会员每一月聚会一次，初衷是希望把大家新收集到的收藏品拿来给大家鉴赏，从我任第一任会长，一直到第三任会长，大家都在延续这种方式，后来就停止了，到现在就是联谊而已。每月的雅集要坚持下去很困难，因为很多人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与大家共赏。

我当时还有一个提议，面对拍卖会上大家都喜欢的拍品，我建议我们内部沟通一下，大家不要在拍卖会上相互竞争，希望把这个东西买回来以后再彼此出价，这样就不会因为会员的相互竞争而付出更高的价格。这个构想很好，但从来没有做到过。

我记得在1992年或是1993年的时候，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翡翠镯子从美国送到香港拍卖，我们有一个会员，他的妈妈即将迎来80岁生日，他要买一个手镯作为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因为他的妈妈手腕很粗，一般的手镯戴不进，而这个翡翠镯特别大，也特别厚，可以戴上。我们当时都在香港准备参加拍卖会，他拜托大家不要跟他抢，希望让他拍得。当时大部分人都同意了，我认为我们这位会员一定可以买到这只镯子，但结果他要给他妈妈的礼物没有买到，给我们另外一个会员抢去了。

收藏者都是自私的，大家沟通的时候表面上一团和气，不要的人说“不要不要，你买到请客”。但是要的人他不会告诉你。有的是本人不出面，让别人出面替他抢。这是今天我们的清玩雅集。你认为清玩雅集收藏家的水准都很高，东西都很精，那是因为大家可以花很多的钱去买收藏品。的确可以讲，重要的收藏家都是清玩的会员。但大家都仅仅是会员而已，每一个月的联谊，大家喝喝酒，笑笑谈谈都可以，真要谈到具体的收藏项目的时候，不可能按照清玩雅集刚开始成立的时候我提出的构想——会员内部不要去竞争拍品，仅是这一点都是办不到的。

收藏要讲缘分

记者：我是雅昌网的记者，请问您有没有非常独特的收藏经历与我们分享？

蔡一鸣：在我的经历中，有关收藏的故事是很多的。比如20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刚开始有华人收藏家在国际市场收藏文物，1982年我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图录上见到一本宋朝的册页，是乾隆帝自己编的，他从大臣们给他上供的书画中选了10张做成这个册页。纽约佳士得举行拍卖的时间是5月底6月初，我本来要去参加，但那时我的女儿刚好高中毕业，我必须要去加拿大参加我女儿的毕业典礼，就没去纽约，拜托一个朋友去竞标。这本册页的估价是8万～12万美金，我出高出一倍的价格24万美金，最多出到25万美金。拍卖结束，我的这位朋友告诉我，一个老外出价33万美金买下了这本册页。

到了秋天的时候，大闸蟹上市。我是上海人，喜欢吃大闸蟹，那时我们住在台湾的人不可能到大陆来，想吃大闸蟹只能去香港。我一到香港，我的好朋友叶义就让我到他家里去叙谈。到他家里之后，他就拿出这本册页出来，我才晓得这本册页由他买了。

叶医生后来不幸得了癌症，他自己是医生，那个时候他很清楚癌症没有救，存活的时间最多是1年到1年半。他的病很痛苦，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他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离世了。他出身香港有钱的世家，他的文物藏品非常丰富，有瓷器、玉器、字画等，不知道有多少，但他没有后代可以传承。

叶医生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他的弟弟妹妹也不要他的东西，他们委托苏富比全部无底价拍卖这批藏品，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给一个名为东华三院的慈善机构。由于他的弟弟妹妹对苏富比没有底价要求，所以苏富比只是给出了参考价。这本宋朝册页上没有画家署名，那时的拍卖行很负责任，因此在图录上写为“传”宋代册页。当时香港有两家做字画生意的古玩店也去竞标，我比他们力量强一点，买下了这幅画。我买下的价钱不是33万美金，是27万美金，加佣金30万美金，比叶先生当时在纽约买下的价格便宜两成。这是1984年的事情。

这个往事时常让我很感慨。我想要这本册页的时候我得不到，即便是我那时在纽约佳士得的拍卖现场，我也买不到，因为叶医生比我更渴望得到它。他的收藏品在他在世的时候不可能卖出来，不幸他生病去世，他的藏品又由我来保存。这就是缘分。

克服自私才谈得上责任

记者：我是广州电视台大讲堂栏目记者，我们想知道，从您的角度看本届大会的主题——收藏家的责任和素养，您会不会有更多的解读？

蔡一鸣：刚才我讲了，收藏家都是很自私的，包括我，面对藏品的时候不但是自私，而且是一种病态。收藏家一直在追求最好的藏品，希望只有自己拥有而别人没有。而且收藏家买的东西，除非是同好，其他人不让看，买了就藏起来，这就叫收藏家。

如果硬要让收藏家尽到责任的话，这个题目太大，我很坦白地讲，我不认为能办得到的。尽管社会上每个人都希望收藏家将自己收藏的文物将来捐给博物馆，但是这种可行性是比较小的。就是海外的收藏家，也很少有把藏品捐给博物馆的。

你问到这个问题，让我想到我们一个会员的经历。他也是位大收藏家，收藏了很多艺术品。他曾跟地方政府讲：“你给我土地，我来盖个博物馆，这个博物馆盖好后，我50年后还给你。”地方政府认为是个好消息，就批了土地，建起了博物馆。后来他还给地方政府的仅仅是一座空的博物馆，里面的藏品他还是带走了。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将藏品传给了他的儿子。收藏家是很自私的，你让他怎么有正确的素养。

还是在1984年，香港苏富比拍卖的叶先生藏品中有一幅清四王中王原祁的山水，这幅画作尺幅很大，是当时香港市场最有代表性，也是最好的一幅王原祁画作。它的拍卖估价是30万港元，我打算买下来。但是在拍场碰到香港美术馆的朱馆长，她拉着我不放，说：“蔡先生，我们美术馆的预算要经过好几层才批准，我申请预算，又经开会讨论通过，花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们批准的金额最多只有30万元，你跟我抢我买不到，拍到30万元，你再一举手我就买不到了，请你无论如何帮帮忙，王原祁的作品太多，你这次让我，你买下一次。”我很想买这个册页，又想算了，我让她吧。后来我再也没有买到过这么好的王原祁作品。当时很多收藏家问我为什么这么心软，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么可以让给人家呢？说心里话，这事到现在我还后悔，但我认为这是我素养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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