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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非洲

发布时间:2022-05-17 11:35:06 | 浏览次数:

二零一一年十一月,有机会走进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津巴布韦,从北到南一路走来,以文化的视角文化的情怀看非洲的文化,可谓是一次文化之旅。我以为,非洲是一块文化绿洲和文化沃土,绝不像有人说的,非洲是文化沙漠。

一 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从哪里来怎么能够知道往哪里去

偏见是因为偏见者的孤陋寡闻和浅薄无知。如果不是有幸亲自踏上埃塞俄比亚这块古老的土地,我真不会相信她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因为,当今发达的媒体告诉我们的埃塞俄比亚是饥饿、贫穷、战乱和灾荒的同义语。电视画面和新闻图片里的埃塞俄比亚,不是骨瘦如柴的灾民,就是赤地千里的荒原。

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历史,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走进他的博物馆。埃塞俄比亚国家博物馆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几块水泥板搭成的两层小楼,楼前是篱笆围起来的庭院,如果不做介绍,还以为是一处路边旅店。但是,其貌不扬的博物馆里陈列的大量文物却是可以震撼世界的。有人开玩笑说,随便拿一件拍卖了都可以建一座足够宏伟的博物馆。镇馆之宝是被西方人命名为“露西”的古人类化石,她是一九七四年美国古人类学家在埃塞俄比亚的阿法尔地区发现的。这是一具生活在三百二十万年前百分之四十完整的女性骨架,也是至今发现最早的人类化石。“露西”化石的发现告诉人们。伟大的人类是从埃塞俄比亚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走出来的,人类文明的曙光是从这里升起的,这里是人类的故乡。博物馆的考古专家介绍,“露西”死去时的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埃塞俄比亚人亲切地称她为“露西小姐”。其实,当代人应该称她为“露西奶奶”更确切,因为她是至今为止我们已知的年龄最长的先人,是名副其实的人类的祖母。

博物馆专门开辟了“露西”陈列室,除“露西”外,依次陈列着距今二百多万年、一百多万年、四十多万年、二十多万年等不同年代的人体化石。埃塞俄比亚的专家向我们生动地介绍了每一件化石的故事,既像人类学家用严谨的考证叙述人类进化历程,又像历史学家向我们讲述人类从远古走到今天的艰辛和辉煌。

大凡有一点历史感的人。只要走进这间小小的陈列馆,都会停下脚步沉思,当然还有膜拜和崇敬。依我看,这只有几十平方米大小的陈列室,可以称得上是记录人类漫长历史的人类共同的祠堂,是今天已有七十亿庞大群体的人类的祖庙。

在和埃塞俄比亚人的接触中,我们可以感受得到,他们那份发自心底里的自豪。对人类的发祥地和今天依然守护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现代社会的每个人,无论在世界哪个角落。也无论是哪个民族,都应该致以礼敬。

中国人向来有祭祖拜宗的传统,我以为这是我们民族的美德。中华文明几千年香火不绝,一脉绵延,当然与这种“不忘本”、“不忘根”的民族特质有关。近年来,人们对过盛的祭典风多有批评。不过,传承总是需要形式和仪式的,只要不是借名头敛财,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大可不必去上纲上线。

我倒是觉得,作为有着灿烂文明的中华民族,我们寻根问祖的目光可再深远一些,视野可再宽广一些。除了到大槐树下、到炎黄故里、到山顶洞前去感恩叩拜,还应该走进非洲大陆,走到埃塞俄比亚来,因为这里有我们祖宗的祖宗,有人类真正的故乡。一个现代国家的现代人,我想该有这样的人文观念和人文情怀。当我们匆匆前行的时候。多一些回望,自然会多一分智慧、多一分淡然,也多一分走向远方的自信和坚定。

一个家族要敬仰自己的先人,一个民族要礼敬自己的历史。而人类。当然要敬仰自己迈出第一步的出发地,每一个人都要记住和珍视自己是从哪里走来的。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怎么可以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呢?不知道自己历史、不珍视自己历史文化,自然是无法面向未来的!

爱国不需要理由,文化自信是需要理由的

每每和埃塞俄比亚人谈文化,他们都津津乐道于三千年灿烂的文明,常常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得意的光芒,那神情令人难忘。人们常说,爱国对于每一个有祖国的人来说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爱父母一样天经地义。可一个人或一个民族的文化自信则是需要理由的。埃塞俄比亚的文化自信,来自于他们的悠久历史,来源于他们祖先创造的灿烂文化和曾经为人类文明作出的贡献。

阿克苏姆是埃塞俄比亚帝国的古都。早在公元前一世纪,这里的文明就达到顶峰。发达的经济贸易、建筑艺术,曾经吸引无数地中海、阿拉伯半岛的达官商贾。阿克苏姆有点像我们的古都西安,不同的是,西安今天依然是一座繁华的都市,而阿克苏姆的繁华却已被历史的烟尘淹没,满目沙砾和干枯荒草很难和它曾经有过的辉煌联系起来,只有最能代表当时文明水准的方尖碑依然耸立在古城遗址的荒原上。

方尖碑是古阿克苏姆人的墓碑,材料是当地的花岗岩,规模小的只有几米高,规模大的有几十米高,不管大小,每座石碑都是由一整块石头雕成。方尖碑的规模和它的雕刻水平当然与墓主人身份的高低贵贱有关。阿克苏姆文物专家带我们参观的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处,据说是当年帝国繁盛时的皇家陵园,高低错落的石碑有几十座,俨然是一处蔚为壮观的碑林。最大的一座三十三米高,重达五百多吨,已经倒塌,残碑断成一块块的巨石横亘在荒草上。另外两座分别为二十四米和二十一米高的石碑。依然巍峨屹立着。一群群来自世界各处的游人围在巨大的石碑周围,仰视这直插蓝天的两千多年前阿克苏姆人的伟大杰作,有惊叹,有不解,有思索,更多的是一份谦恭敬畏,对文化的敬畏,对埃塞俄比亚古老历史和灿烂文明的敬畏。

看到方尖碑,自然会想到埃及金字塔、中国的万里长城,它们都是民族和国家的象征,是灿烂文明的标志,当然也都是一部看得见摸得着的具象的历史。历史和文化是不可分离的,文史不分家。任何一个民族、国家的历史,都是以文化形态传承的。都是以文化符号、文化遗存书写和记忆的。在一个民族或国家的历史长河中,最光亮最耀眼最可以掀起波澜的也都是文化。而没有日积月累,没有时间的淘洗,没有历史的沉淀也就不会有文化。因此,人们一说历史,大都会约定俗成地说成历史文化。历史和文化是一对情侣,如影随形。

阿克苏姆的文物专家介绍,那座二十四米高的方尖碑曾经被意大利人于一九三七年掠走。由于埃塞俄比亚政府和人民坚持不懈的索要,终于在二00五年得以归还,方尖碑回到了它本来应该在的地方。埃塞俄比亚人以他们义正词严的斗争维护了方尖碑的尊严,当然也维护了国家、民族的尊严。我们有理由为他们高兴。这毕竟是一个民族对曾经有过的屈辱的一次清洗,毕竟是现代社会一次文明的胜利、文化的胜利。

历史上。有那么一些以文明中心自居的国家,靠坚船利炮,靠巧取豪夺抢掠了世界各地无以计数的文明瑰宝,然后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武装”他们的博物馆,或装潢他们的宫殿。他们甚而大言不惭地以此为荣耀,以此为傲慢自恃的资本。

近年来,常常从媒体看到,希腊、埃及,包括我们中国,向西方一些国家索要被掠文物的消息,而像埃塞俄比亚这样成功索回的却很鲜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和文明要靠自身的建设和积累,而不是靠野蛮的侵占和掠取。物质方面可以一夜暴富,文化上不可能一夜暴富。文化不可以有暴发户。强盗可以把他人的财富据为己有,怎么可以把他人的思想和精神据为己有呢?一个国家可以抢掠世界上的文物珍宝,但怎么可以抢掠走一个国家的历史、文明和文化呢?现在的埃塞俄比亚,从物质层面讲还是贫困的,甚至还有不少人要受到饥荒的折磨。可埃塞俄比亚又是富有的,他们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丰饶的精神理想都是他们可贵的财富。我们从文物专家们自信的话语中真切感受到,绵延几千年的阿克苏姆文明,悠久灿烂的埃塞俄比亚历史文化,依然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像雨露和阳光滋养和温暖着这个古老的民族,依然是埃塞俄比亚前行和复兴的力量源泉和精神寄托。

艺术的本质是人的观念、情愫、魂魄的文化表达,离开情感和精神,

所有形式和技巧都与艺术无关

世界上的民族有许多,礼仪风俗自然也是各有千秋。尊贵的客人来了,有的要送上一束鲜花,有的要献上一盅香茶,有的要敬上一杯美酒……坦桑尼亚人是以他们五彩缤纷的民间歌舞来迎接客人的。此次到坦桑尼亚便领略了这种盛情,无论是机场草坪还是机关庭院,一次次被那忘情的歌舞震撼和感动,一次次从心底里受到那特殊文化的熏陶、洗礼和浸润。一个民族乐于用自己的艺术来表达对客人的尊重,足以说明艺术在这个民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足以说明这个民族对文化和艺术的崇尚。

坦桑尼亚有一百二十多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有代表其特色的歌舞。只要有鼓声响起,那矫健的身躯便会近乎疯狂地舞动起来。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是本能的进发、生命的律动,活力四射的歌舞完全是心底里情感的宣泄和倾诉。一切是那么真诚本色、朴实无华,一切是那么不加修饰、自然而然。身临其境任何人都会被感染陶醉,因为他们是用肢体和你对话,用歌喉呼唤你的共鸣。

现代人推崇绿色食品、有机食品,依我看在精神文化领域,非洲歌舞就是没有污染的绿色艺术,纯洁的艺术。

几年前,中央电视台的青歌赛设立了“原生态”奖,使得一批来自民间、乡野的歌手们一展风采。一时间,“原生态”歌手成了人们追捧的偶像,“原生态”歌舞成了电视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原生态”为歌舞艺术打开了一扇透亮的大门。我们看到的坦桑尼亚歌舞,当然属于原汁原味的“原生态”艺术。

艺术像一条河,她要汩汩流淌是不可以离开她的源泉的,这源泉就是人民、就是生活、就是山野沃土。艺术一旦进入神坛、进入宫廷、进入名利场,本真没了、淳朴没了、活力也没了,一句话,从心底里、血液里、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情感都没了,艺术很快变成逢迎、讨好,变成表演、作秀,变成虚情假意、打情骂俏,变成荒唐无味、无精打采!

艺术的本质应该是人的观念、情愫、魂魄的文化表达,离开入的情感和精神,所有的形式技巧都与艺术无关。常有人讲艺术品质,离开了对艺术的真诚何来艺术品质?艺术应该是一种信仰——一种近乎宗教的信仰。艺术的本质和艺术的品质应该是相融相通的。

有人把单纯的技巧展示、声光电展示当作艺术来推销,这即使不是对艺术的亵渎和不尊重,也是艺术上的浅薄和无知。以技术、技巧来包装艺术,或者用技术和技巧为艺术化妆,如果是为了增加一些对艺术的关注度未尝不可,但要变成艺术的本身,必将是艺术的灾难。机器人的舞跳得再惟妙惟肖也只可说是编入电脑程序的机械运动,而不可以称之为艺术。艺术需要提高,但这种提高一定是扎根泥土中的生根发芽,一定是沐浴在阳光雨露中的开花结果,是成长和壮大,而不是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腾空。

曾有一些学者说,非洲是文化沙漠。我以为非洲是一块文化沃土、文化绿洲,非洲是一座丰饶的文化艺术宝库。事实上,当今世界最前卫最时尚的文化艺术中,都可以找到非洲艺术的元素和基因,无论是风靡世界的现代舞蹈,还是时髦流行的摇滚说唱,哪一样没有非洲歌舞的影子?问题是,一些轻易评判非洲文化的学者们,并没有以文化的眼光和文化的情怀到非洲进行过实事求是的文化行走,其实他们是没有发言权的,而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世代生息在非洲的黑人兄弟。

文化是没有边界的。越是民族的,也越是世界的

走进非洲,零距离感受了非洲文化艺术,从心底里喜爱上非洲艺术,自然要想到,非洲人是否也喜欢中国艺术?

说来也巧,在津巴布韦期间,正好碰上浙江艺术团到非洲来演出,他们是奉文化部之命来进行文化交流的。在哈拉雷有幸和非洲的朋友一起观看了他们的首场演出,清一色的中国传统歌舞、中国杂技、中国功夫,身临其境感受了中国艺术倾倒非洲观众的狂热场景。

这是一座落成不久的教会礼堂,三千多个座位挤满了观众。从大幕拉开到演出结束,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几乎没有停息。人们常用“沸腾”两个字来形容场面的热烈,这次真是体会到了什么是沸腾,整个剧场确实像是一口滚开了的锅,倒海翻江。散场了,热情的观众仍然久久不愿离开。这样的情景在国内似乎很少见到。一场地地道道的中国文化、中国艺术的演出。在非洲受到如此热烈的追捧是我始料未及的。近来人们都在谈论文化自信,在这样的场合,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中国人自然会有一种强烈的自豪和自信。浙江的艺术家们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艺术会有这样的魅力。

文化是没有边界的,文化是超种族的,文化艺术只有风格、样式、背景、环境的不同,而无优劣之分。就像百花园中的花朵,每一种花、每一朵花、色彩不同、形态不同、芬芳不同、科属不同,赏花者因其口味、习惯、审美标准的不同,可能会表达出不同的喜好,都不可以说,哪一种(朵)花优,哪一种(朵)花劣。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对于文化,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无论是我们喜爱非洲的艺术,还是非洲人喜爱中国的艺术,都是因各自艺术的民族特性和独特魅力。

对我们自己的文化艺术,过分自傲自大不好。妄自菲薄自己看不起自己更不好。可悲的是有人把自家的珠玑当糠秕,把人家的痈疽当宝贝。有一阵文化圈里兴起给艺术门类贴标签,把西方艺术通通称之为高雅艺术,而把我们土生土长的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贬之为通俗艺术甚至低俗艺术。欧洲人鼓吹“欧洲文化中心论”可以理解,可国人自贬三分跟在人家后边起哄就难让人理解了。

最近常听到一些关于文化“走出去”的豪言壮语,有雄心壮志当然可嘉,这也算是文化自信。但是,拿什么走出去,什么东西才可以走出去,是要认真思量的。我以为,真正可以走出去的还是那些正宗的、有中国特色和中国气魄的东西。有三句话讲得很精练,这就是: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将来。这里我看最重要的是不忘本来。民族的传统的应该是文化艺术的根和本,任何文化艺术之花如果丢了根脉,离了本真,必然会枯萎的。文化之树只有扎根在自己的土地上才会根深叶茂、伟岸婆娑,才会抵得住风雨耐得住寒暑。中国文化能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根本是“中国”两个字。拾人牙慧、东施效颦、照猫画虎,跟在别人后面爬行都不会有出路。只有走自己的路,树自己的旗,才会有出路,也才会有地位。

春节前夕,去看望我国著名的音乐家严良垫,谈起交响乐的发展,老人家的一段话耐人寻味。他说,不能把我们的文化打扮得跟外国的文化一样,然后去跟国际接轨。我们要筑起自己的文化高地,而民族性是文化高地的标识。学习西方的东西是为了发展我们的民族艺术,技巧和工具可以是西方的,但灵魂和精髓应该是我们民族的。我们的媒体常常报道这样的“喜讯”:哪个哪个交响乐团走进维也纳“金色大厅”,什么什么芭蕾舞登上世界顶尖级剧院。为这样的新闻高兴也有理由,我们学欧洲人的艺术受到欧洲人的欢迎也算我们的成就,不过我倒是更想听到浙江艺术团轰动津巴布韦哈拉雷这样的新闻。工业产品可以来料加工,可以贴牌生产,文化艺术走出去也要走这样的路吗?

五 美丽是不可以称霸的。再美丽的花也不可一花独放

谈到中外文化交流,自然会想到六百年前郑和下西洋。郑和船队七下西洋,有几次就停泊在东非海岸。在坦桑尼亚国家博物馆,馆长颇有几分自豪地向我们介绍珍藏在文物库中几件中国明代的瓷器,据说就是当年郑和船队带到非洲的宝贝。虽然瓷器已经残破,但依然被他们奉为镇馆之宝。因为非洲人把郑和尊之为中国来的和平使者、文化使者,这些瓷器便成为中非友谊和中非文化交流源远流长的真实见证。

走出博物馆不远就是茫茫的印度洋,坦桑尼亚朋友指着一片开阔的海岸很认真地说,也许当年郑和就是从这里上岸的。站在达累斯萨拉姆海岸上眺望碧波荡漾的大海,仿佛看到风帆猎猎的郑和船队从远处驶来,船头站立的是身躯魁伟、仪态平和的郑和,一副泱泱东方大国使者的风范和气度。其实,除了那些残破的瓷器。郑和的非洲之旅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但郑和播下了永生的友谊和文化种子。非洲朋友之所以津津乐道郑和的故事,当然是出于对中非友谊的珍视,对中国文化的尊重。非洲人知道,中国人到非洲带去的是和平友谊,带去的是代表当时世界文明水准的文化成果。而就在郑和以后,大批西方殖民者来到非洲,他们带给非洲的是坚船利炮、烧杀抢掠,残酷的奴役压榨,还有强加给他们的宗教、语言。

我们从郑和的故事中是否可以悟出这样的道理:文化交流是以尊重和平等为前提的。非洲人珍视同中国的友谊是因为中国文化的平和包容,而不是像有些国家那样自傲,居高临下和以自我为中心。

几年前有人提出文明冲突论,后来又有人要推动文化全球化。一些人的骨子里还是试图以他们的“优等文化”来统治世界,来“普照世界”,试图巩固他们文化中心的位置。我以为,世界文化的多姿多彩启示人们,人类共同的文化理想应该是文化的多样化,经济全球化应当有利于不同国家和民族文化的交流,使各种文化各展所长,而不是推行一种或几种文化模式,甚至成为某些国家推行所谓“普世价值”的借口。文化如果整齐划一了,必将是世界的一场文化灾难。中国人的文化哲学是“和而不同”,和是不冲突,不同是多样化。多么精粹,多么智慧,又多么深刻!我很赞同近来有文化人提出的一个口号:中国是世界的舞台,世界是中国的舞台。这既宣示了我们开放包容博大的文化胸怀,又宣示了我们的文化信心和文化理想。世界如此之大,谁也不应该垄断地球,纵然是再美丽的花,也不该一花独放。美丽是不可以称霸的,文化也是不可以称霸的。

文化交流是双向的,其目的是交融和再生,当然也会有交锋甚至冲突,但交流的结果必然是推动文化的多样化,推动文化的发展和繁荣。文化多样化和文化交流是同时奔涌的潮流。交流是趋势,交融是必然。当然,在交流中的碰撞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需要碰撞。碰撞的火花就是灵感,碰撞的前方可能就是一片文化创新的天地。

六 生态文明就是人要对动物讲文明,对大自然讲文明

前些年,从媒体看到环境友好型社会的提法有些不解。友好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环境如何友好?人要与山川河流友好,要与动物友好。要与花草树木友好?

到非洲来,还真领略了人和动物友好的情景。在津巴布韦,我们所住的旅店位于维多利亚大瀑布附近的赞比西国家公园。所谓国家公园,其实就是一处自然保护区,或者说是没有围墙的天然动物园。这里有成群的野象、野牛、野猪,当然也有稀有的非洲狮、非洲豹,还有出没于赞比西河的河马、鳄鱼。

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好客的非洲朋友邀我们去游赞比西河,说是要去看“长河落日”。泛舟宽阔的河上,和风习习,残阳如血,白鸥低翔,那景致确实迷人。不过,最令人难忘的是赞比西河上游人们与河马、大象和谐友好、其乐融融的情景。

游船刚刚离开码头,船上服务员就指着前方说,今天好幸运,你们看,已经有河马在“欢迎”我们了。不远处的水面上,五六头河马在嬉戏,中间两头小河马昂着头撒欢,几头大河马在两边围观。当我们的船驶过来,河马们像是有统一指挥一样,一字排开,友善地昂着头,张开大大的嘴巴,真像一支水上仪仗队向我们致意。说实话,近距离接触这些样子丑陋怪异的庞然大物,心里有几分畏惧,野生动物毕竟有野性。可眼前的情景,倒让人觉得这些河马憨憨的,挺可爱,“虽然丑,但很温柔”。

在我们返回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船上的非洲朋友突然发现前方有大象渡河,一群大约二三十头大象在水面上从南向北游动,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从远处驶来的一艘战舰。大象们的群体意识很强,虽然几十头大象聚拢在一起,但看不到拥挤,就像大雁列阵南飞一样井然有序。象群里不时传来嗷嗷的叫声。好像是大象“首领”的指挥口令。

赞比西河是津巴布韦和赞比亚的界河,据说这些大象是跨河而居的公民。船上服务员开玩笑说,它们是双重国籍,拿的是两国护照。因季节和气候变化,就像草原上的牛羊倒场一样,有时在这边有时到那边。不管生活在哪边,大象都受到人们的关爱和呵护。非洲朋友说,碰上大象渡河可是吉祥幸运的征兆,这样的好事很难遇到。

为了不惊扰大象,河上的许多游船都关掉引擎,停泊在河中,船上的游人默默地站在船头目送大象过河。本来,这难得一见的场面,自然会使人们激动惊叹,但没有呐喊,没有喧哗,静静的河面上只能听到几十头大象撞击河水发出哗哗的声响。大约半个多小时,象群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赞比西河一游,虽然时间短暂,虽然只是见识了河马的温顺、大象的有序,但却真切地体验到了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美妙感受。如同人与人和谐相处一样,人与动物和谐带来的依然是愉悦、快乐、温暖和幸福。

在这个地球上,人和所有动物都应该是朋友。人与动物应当友好相处。平心而论,人与动物相比,人是强者,再凶猛再强悍的动物只能做兽中之王,而人则是万物之王,动物永远不是人的对手。人类不应该肆无忌惮、目空一切,更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无节制、无休止的欲望,而侵占动物们的家园,甚至随意危害它们的生命。

非洲大陆种类繁多的动物,不就遭受过自认为是文明人的欧洲殖民者近乎疯狂的滥捕滥杀吗?乃至许多动物数量锐减,不少珍稀动物濒临灭绝。人类创造了文化,创造了文明,可文化成果、文明成果如果不是为文明服务,而是用来干野蛮的勾当,那不就成了文明和文化的异化吗?

现在,非洲的许多地方都建立了国家公园,其实是在给动物们创造一处安宁的家园。人类对动物的索取、对动物的侵犯、对动物的伤害太多太多了,该是人类向动物还债的时候了。文明的人不应当企望把整个地球都霸为己有,那样的话人类最终将失去一切!

当地的一位华人朋友介绍说,去年国内一位游客在我们住的这个旅店里,一天没有关好窗户,屋子里的水果、饮料、点心被公园里的猴子洗劫一空,还把所有行李翻了个底儿朝天。我们的同胞向旅店提意见,希望采取措施防止动物侵扰游客。旅店的负责人说,这里本来是动物们的家园,是我们侵扰了动物,对动物我们还是谦恭礼让几分吧!

我以为生态文明说自了应该是人对动物讲文明,对大自然讲文明。如今人们热衷于谈论文化,文化所蕴涵的内容除人与人的关系,还应该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认识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当然还有保护自然、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都应该属于文化范畴。其实,我们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就提出“天人合一”的理念,在我们的文化典籍中,第一次讲人文时就提出天文:“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我们认识到人类要文明地对待自然、对待动物,要与周围的环境友好相处,我看也是一种文化自觉。从政府到民间都在弘扬生态文明,呼唤生态文明,实在是人类或者说是一个民族在文明进程中的一次飞跃。

七 大自然是人类的老师,文化从大自然始,文明也从大自然始

看一个地方的文化,自然要看那里的建筑,因为建筑是“一目了然”的文化,是不需要“翻译”的文化;建筑最可以直观地表白一个地方文化的特质,最可以形象地表现一个地方文化的意蕴。而看建筑,自然要看那里有一定历史的古建筑和有代表性的民俗建筑,因为从古建筑和民俗建筑中可以寻找到一个地域或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可以追溯到这个地方和民族文化的源流。

到津巴布韦来,当然要去看看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著名古迹大津巴布韦遗址。这里曾经是令津巴布韦人引以为自豪的莫诺莫塔帕帝国的都城,是南部非洲最古老的遗址。遗址距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三百五十公里,开汽车要跑整整一个上午。

古城遗址是在一处高高的山丘上。大部分建筑已成为废墟,只留下一处处斑驳沧桑的残垣断壁,唯一保存完整依稀可以看到当年宏伟气象的是一座叫娘娘宫的石头城堡。据说是皇后和妃子们居住的宫殿,从远处看有点像古罗马的斗兽场和剧场,宫墙用灰色花岗石块砌成,高大而坚固,宫墙内是排列有序的石屋。令游人瞩目的是一座足有三十多米高的石塔,也是灰色花岗岩垒成,虽经千年风雨侵蚀,依然刀削斧劈一样平整光滑,形状像是一棵丰满的竹笋,圆锥形的塔顶高高升向天空。因为其造型的壮美,也因为它历史久远,还因为它背后神奇的故事,这石塔当然成了津巴布韦国家的标志和象征,非洲人都称它是津巴布韦塔。无论是津巴布韦的货币、邮票,还是各式各样的宣传品、纪念品上都有它的图像。

任何艺术都源于民间,任何文化都是人民创造。就在津巴布韦遗址不远的山坳里,有一个普通的非洲村庄,几十座圆形草屋,一样的造型,一样的色彩,远远看去像是山坳里长出的一片灰褐色的蘑菇。一间间草房虽然低矮简陋,但给人一种原始古朴的美感。仔细观察,这乡村草屋的形状和娘娘宫里的津巴布韦塔十分相似,那石塔完全是原始草房的放大和拔高。可以想见。石塔建筑者的灵感一定是来自民间草屋,或者说,石塔就是以茅草屋为参照物,依葫芦画瓢造起来的。

从圆形非洲草屋,突然想到家乡内蒙古草原上的蒙古包,想到大兴安岭鄂伦春和鄂温克猎民的撮罗子。其造型都是以圆为基本特征。从人类文化多元说的观点看,非洲原住民草屋、亚洲草原牧民的毡包和大兴安岭猎民的树皮房是互不相干的,没有谁先谁后,谁是源谁是流的问题,可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把他们的栖身之所都建成圆形的呢?记得几年前曾经看到过上海作家赵鑫珊先生一本讲建筑美学的著作,里边讲到过人类为什么偏爱用圆形造屋。他的观点是。人类在模仿大自然。我想这答案是有道理的。无论非洲人、亚洲人,无论生活在高原还是森林,人们从娘肚子里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大自然就是头顶上那圆圆的天,还有挂在天上圆圆的太阳、圆圆的月亮。存在决定意识,共同的存在决定了共同的意识。有一首我们耳熟能详的诗里写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其实应该是穹庐似天更合乎逻辑,因为从存在的角度看,是先有天后有穹庐的。无论是内蒙古草原上的穹庐还是非洲高原上的茅屋、大兴安岭森林里的树皮房,都是以天空为参照物建起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大自然是人类的老师。文化的发展,文明的进步,都是以大自然的存在为基础的。一切形而上的思想、意识、观念都是形而下的存在决定的。人类的聪明、智慧,还有物质的、精神的财富都是大自然赋予的。

几年前,围绕国家大剧院的造型曾有过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在古都心脏建造一个玻璃球一样太现代的建筑会破坏古都风貌。可建成以后,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同,尤其是她浑圆柔美的形状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赞美,以致不少中外游客到北京来,都要以她为背景留个影,实际上这座时髦的建筑已经成了新时代北京的标志性建筑。

我以为衡量判定一个国家建筑是否现代,造型并不是唯一标准。其实像大剧院一样的圆形建筑,古代、近代、现代都有。打开世界著名建筑图谱,可以看到世界上许多标志性建筑都是以圆为基本元素的。罗马的万神庙、佛罗伦萨的玛丽亚教堂、巴黎的新教堂、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莫斯科的瓦西里教堂、印度的泰姬陵、美国的国会大厦。再看我们中国,最有代表性的天坛不也是以圆取胜吗?看来,圆是最美的建筑语言,是最原始的也是最现代的建筑语言。

人类对美的追求是共同的,人类对美的评判标准也是相通的。古人、今人,东方人、西方人,在美丽面前人人都会折服。

(选自2012年第3期《人民文学》)

原刊责编 李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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